大山村地处湘中腹地，虽然是内地小村，但各项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小村人的生活也过得风生水起。特别是近几年来，大山村发展很快，新修的柏油马路，气派的村广场，贼亮的路灯，都已经有了城镇化的规模。

　　在十里八乡，大山村显得十分耀眼，是大伙公认的明星村之一。这既得益于这里的自然风光，也得益于这个村子的人文环境。这里靠近雪峰山，山上烟雾缭绕，颇有几分仙气。雪峰山上的云雾茶，香飘十里，售卖全国，早年是皇室的贡品皇茶。当地政府因势利导，把昔日的皇宫贡品，做成了畅销全国的大众品牌。这不但增加了村民村里的收入，也吸引了大量游客。一到旅游旺季，到这里来游玩的人络绎不绝。这个村子的民主气氛也很浓厚，早年有红军扎驻，有很浓的拥军传统和民主意识。在这个村子里，上到八十岁的大爷，下到四五岁的孩子，甚至目不识丁的老奶奶，聊得最多的可能就是天文地理和民主、选举之类的话题。不管选举的流程是否科学，但村民小组长都要经过选举却是铁打的事实。

　　这回，村里又开始村民小组长换届选举了。不过跟原来的不一样，是动了真格的，把小范围内的投票改为全民投票。这一下可急坏了一些村民组长，如果选不上，是多没有面子的事。这里民风淳朴，面子成了很多人最为看重的东西，在一定范围内，甚至等同于德高望重。这个本也无伤大雅，因为面子，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小村里，有很大的号召力，开展工作起来，要顺畅得多。然而这里原来所说的民主选举，尽管妇孺皆知，其实也是由几个男人拍一下脑袋的事。这回不行，村长说了，由于投票是每个村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关系到每个人的福祉，每个人都必须要投出自己神圣的一票。所以必需全民参与，并改以往的不记名投票为公开投票。而且要进行细分，具体到老人组，男人组，女人组，青少年组。每个组的票数累及相加，票多者胜。每个投票人的名字都可以公开，全程阳光作业，投票栏上还可以附写上投票理由。

　　这一下，也把那个军人出身的村民小组长王大海急坏了。王大海这个人工作非常认真，有能力，怨劳任怨，扎实肯干，村小组在他的带领下，披荆斩棘，一天比一天好。但这个人的大男子主义也很严重，好像有点瞧不起女人，所以常常若得一些女同胞的不满。特别是要碰上了哥几个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如果有女人来喊她的男人回家，他会很不耐烦，一定会三言两语把人家撵走。他有一句口头禅：“女人家懂什么，走。兄弟们，不用管她们，来，咱们喝酒。”

　　因为这些事，就连那位很欣赏他才干的退休老教师，都说过他几次，至于那些细芽仔，谁不向着妈呢，你说是不是?

　　村里民风淳朴，乡里乡亲之间常有礼尚往来的风俗。但身为村民小组长，平时常和身边的一些哥们喝酒吹牛，也不成体统，虽然并不受党纪国法的约束，但还是引起了一些村民的失落和不满。他的两位前任茂华和石滋松，就在一次村民小组会议上拍了桌子。谁没有个爱好呢不是，王大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老大不服气。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公开投票的时间。先开的是男人组。王大海心想，男人组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这些人也就是平时玩得好的那些兄弟。昨天还在一起喝酒，他们都信誓旦旦，胸胸拍得山响，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只要哥呼唤，哪怕在太平洋的西岸，也要乘火箭赶回来。

　　不用乘火箭赶回来，如果没有在家，就用手机下载个APP，进行网上实名投票。正当王大海自信满满，回味起昨天和兄弟们喝酒时的情形和承诺时。耳边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王大海，男人组的得票为……”

　　听到这，王大海准备学一下电视里的名人。王大海是个电视迷，电视剧看得多了些，他常常见电视里的那些人物，在面对镜头或者出现在公众视野时，总是面带微笑，朝四周挥手致意。

　　这时，主持人却卖了一下关子，喝了口茶，吊了一下噪子，也吊起了观众和王大海的胃口，然后慢吞吞地说：

　　“王大海的得票为……三票!”

　　怎么，才三票!王大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周轰地一声笑了。

　　在投票之前，王大海曾拍下胸膛夸下海口：“别的几个组的票不敢说，咱男人组的票，我敢肯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全村民小组，二十户人家，除一户远在新疆外，其它十九户人家的男人，都被王大海视为兄弟，也是常常在一起喝酒的人。他想站起来，看看这些被他视为兄弟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他的腿有点发软，也不敢抬头，怕周围火辣辣的眼光，像冰箭一样朝他射来。

　　后来主持人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直到散场，他随着人流回到家里。

　　妻子看他的脸色铁青，很不高兴的样子，忙问：

　　“出什么事了?”

　　他一言不发，径直躺到床上，然后重重的叹了声：

　　“哎，这些兄弟。虽然我不是好名利的人，但还有很多的事，要去做。”

　　妻子见他无头无尾说出这些话，以为他中了邪，发了烧。忙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摸了摸。

　　王大海挡住了妻子的手，说：

　　“我没有发烧，只不过受了点小刺激。”

　　然后，把落选的事和妻子说了。

　　妻子听完就“哈”的一声笑了，用手指了指他的额头：

　　“原来是这个呀!你不是靠兄弟吗?”

　　妻子调侃了一下接着说：“真正把你当兄弟的人，或许，并不是嘴上说得很甜的。这一次你要郑重感谢其它三个组，是他们把你抬进了村委。”

　　果真，村广播里响起了当选村民小组长的公示名单，王大海的名字位列其中。恰在这时，微信上有一条来自新疆的信息：大海，由于我远在新疆，天长路远，无法亲自回家投票和祝贺，只能通过手机为你投票和点赞，祝你胜出。你的付出，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希望村组的人，在你的带领下，越来越富裕，越来越美。”这个人，也是很少在一起喝过酒的那户人家，叫彭定友。

　　原来，后面的老年组、女人组和青少组，几乎把票都投给了他。就连两位吵过架的前任茂华、石滋松也不约而同把票投了。而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向美君，黎晓燕，黄红玲，叶小兵，乐心王爷，张挺，刘洪泉，田卫社，袁小平，雷响玲，李凯，淞江东去，龙平，李小香，杨教授，小雨纷飞，李日伟，追随我心，守候阳光，刘衍峰，曾春光，王建军，师建军，唐美玲等等都投出了宝贵的一票。在那面贴满墙壁的红纸上，写着一串长长的名字。旁边，还有那位退休老教师对王大海的评价：“王大海这个人，虽然有很多的毛病与缺点，但始终有一颗公心!”

　　看到这，王大海早已泪流满面，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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