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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的元文化与我们的原动力

打卡永州元文化的智慧与精神轨迹

时间:2021-09-02 15:16:43 来源:农商行网 作者:唐宜荣

  最近10多年里,我常常远离了故乡的山水,置身于皇城根下、甚至游学于异国他乡之时,总在不经意之间眺望故乡的自然风物、山水人文,在一种敬畏、沉思、感恩与激励之中,陷入纯粹的怀想与追寻,而且渐渐感觉到自己仿佛越来越清醒地看到了故乡所蕴藏的元文化的智慧与品格,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了这种元文化所展现出来的一种向内用功与向外奋发的整合与突围的力量。所谓元文化,就是指一个民族、一个区域的人们在历史进程中所初始创造的、具有广泛性、概括性与深邃性的习俗、理念、思想和文化经典。比如《易》《诗》《书》《礼》《乐》《春秋》等六经及其思想,和《老子》《庄子》《墨子》《论语》《孟子》《孙子》等典籍及其思想,就是典型的中华元文化。古人说,我思故我在。我则以为,思考是因为更好地前行。正是这种长时间、长距离在别处生活而产生的种种感悟所焕发的自信、追问与超越的情怀,又那么纠缠不休地让我不断回望永州元文化的历史传承、文明价值与现实意义,特别是在景仰和追寻舜帝德文化、女书传奇、怀素草书、元结摩崖石刻、柳宗元《永州八记》、周敦颐《太极图说》等执着于人生际遇的追问、深邃的哲学思辨与社会价值考量、热切的调适与改变现实命运的人文关怀之心灵激荡中,越来越惊异于一种由点而面、由表入里、由繁而简的关于永州元文化的来路、发展与品质的沉迷、透视与表达,形成了我对故乡永州元文化的智慧与品格的思考,尽管还只是一种侧重于现象的寻思,本质意义尚需深刻的体味,但即使这样也让我看到了这一切对于古往今来永州人文志趣、文化心理、价值判断、行为选择所带来的显然的影响力。

  秋月当空,几缕游云从古老的四合院天际飘过,我又沉入对故乡的眺望之中。晚风徐徐,飞扬的思绪很温暖;打卡的步履,走向了故乡的山水、风物与人文……

  第一站:永州的长历史与长文明——这种长历史与长文明及其品格特征和形成基础

  永州古称零陵,因舜帝葬于宁远九嶷山而得名;又因境内仅有的两大河流潇水与湘江在今零陵区汇合,故称潇湘。我们姑且放下关于永州之野遥远而绚丽的历史文化中的神话与传说,据有史料记载始,永州的历史就可以追溯到秦始皇时代。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实行郡县制,设长沙郡,始置零陵县(治今广西区桂林市全州县)。西汉汉武帝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封长沙王刘发之子刘贤为泉陵侯,置泉陵侯国(治今永州市零陵区)。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析长沙国,始置零陵郡,隶荆州。可见,永州的历史久远,文明积淀也非常厚重而庄严。

  面对悠久的永州的历史文化与文明遗存,我所想到的一个问题是,我常常关注短历史时间中的短文化,比如周敦颐的时代与文化路径、柳宗元的流放之路与永州诗文、怀素的禅修生活与狂草书法等等,却相对忽视了永州长历史里的长文化及其影响。这个长历史中的长文化是永州元文化长河的源流,短历史、短文化只是浪花;即使是最美的浪花,也只是映照了长历史、长文化即元文化,或者说根文化;许多时候,短文化可以代表元文化出场,但绝对不是元文化本身。我们不能只看到浪花,而忽视了长河的流淌。浪花美丽,长河才是来源与根本所在。

  由此,更让我思考的是,永州在长历史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长文明。第一,永州山野之间,因五岭山峦所困,出行艰难,客观上推动农耕文明不断走向高度发达,而且使人们在主观上达到了一种向外靠天赐予、向内寻求安宁的农耕生活态度与文化心理,并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外化成为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思想哲学与行为选择基础,即形成了永州元文化的自然与社会基础;第二,在此基础上,舜帝南巡中在永州故地上所发生的历史传说,使舜帝成为了中国农耕文明里最古老的道德始祖与道德形象,更为永州道德文明的确立与发展奠定了深厚的社会与思想基础,即形成了永州元文化的道德基础;第三,女书文化的产生与发展,虽然表面上表达的是女性对她们眼中的“男书”的抗争与突围,本质上却既是一种文字现象、文化现象,更是一种女性社会意识特别是女权意识的觉悟与确认,从一个独特的文化形态上即形成了永州元文化特立独行的超越、创新的品格;第四,长期超稳定的农耕文明及其道德规范等在不断坚守与发展中,又促成了趋向稳定的生活方式、哲学原则与人生方向,形成了相对稳定的社会意识与文化认同,即形成了超稳定的生活方式与人生方式上的趋同性;第五,这种文化基因、文化积淀与文化追求等,反映到现实生活中就拥有了一种重内心、重道德、重文化的传承与发展,而对外在生活改变上则出现了淡化与弱化特征,以致永州成为了一本大写的文化之书、奇特的文化之所,现实的发展却长期处于低弱、徘徊状态。历史人物柳宗元、元结、怀素、周敦颐等人成为了这种文化现象的重要参照与对标人物,经济上的低弱、徘徊一直到了当代社会才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改变与发展。

  进而,我想到的是,文化的力量是强大的、广泛的、深刻的,也是可持续的。道县玉蟾岩遗址所蕴藏的人类童年的稻作文化、陶器文化,既是人类早期农耕文化之始,也是原始商业之源;女书所表达的是大山深处的女性对生活的理解,也体现了女权意识的觉醒与激发;周敦颐的《太极图说》既阐明了太极开物价值,也深刻揭示了人在万物生长中的作用与价值等。所以说,永州之野上的先民,在遥远的古代创造并拥有的、经典的元文化体系,灿烂而辉煌。我们必须旗帜鲜明地给予肯定,并切实加以传承与弘扬。今天,我们应该确认永州长历史中的元文化,或者说根文化,才可能真正认识历史上的短文化及其杰出代表,否则,我们仍然可能是坐在金山上寻找金矿,舍本逐末,既没有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来路,也可能难以真正把握永州元文化对中华文明的贡献与现代转型的价值,也可能不能很好理解岳麓书院中千古绝联——“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的文化溯源、文化自信、现实意义与世界价值!如此,我们又何以面对江东父老?面对古老而智慧的故乡先民?当然,谁也不愿沦为不孝子孙!为此,我们唯愿继往开来,将永州元文化实现现代转型,并努力发扬光大。

  第二站:玉蟾岩稻作文明——稻作文明的本质是向内求智慧与向外求生存的文化统一

  从本质上看,稻作文化起源也是人类的一种向内发展的方式。人类童年是一个时刻面对饥寒交迫的岁月,如何吃饱是最最重要的延续生命的基础与条件。从玉蟾岩遗址上看,永州先祖也可能是人类的一支先人早在1万多年前就开始人工种植水稻了。

  1995年11月18日,中国考古工作者在道县玉蟾岩遗址发现了公元前一万年以前的稻谷壳。据考证,这是目前所知的世界上最早的稻谷遗存。许多学者据此认为,中华民族的历史不是“上下五千年”而是一万多年;而且,中华文明的重要源头不仅仅在传统所说的黄河和中原地带,也可能在古老的永州之野。如果这个发现成立的话,中华文明史上下五千年说以及中华民族起源于黄河中原说,就受到了质疑,中华文明可能远不止五千年。当然,这一切还需要更多、更切实的遗存与史料给予实证。但是,不管怎么说,玉蟾岩稻作文明已经为世界所认同。2000年,美国哈佛大学派人前来实地考察。2004年11月至12月、2005年10月至11月,中美联合课题组先后两次对玉蟾岩遗址挖掘清理,居然又发现7颗原始水稻。他们的权威结论,从世界文明的角度再一次奠定了玉蟾岩遗址在稻作农业发展史上的特殊地位,玉蟾岩也几乎成了早期人工水稻的代名词。

  永州先祖为什么能够采取人工种植水稻呢?我想,至少可能有三个方面原因:一是为极度简陋、困难的生活条件所逼,二是自然生态、万物生长特别是自然水稻等为人类发展提供了生物与生态条件,三是人类寻找发展的内在智慧与实践追求发挥了重要作用。永州先祖所开启人工种植水稻的历史是一种向内求智慧、向外求生存的统一。后来,这种人工水稻沿着潇水、湘江流域发展,又顺长江向东发展,再沿海向北过海到日本、而下到东南亚等,再传播到世界各地,既是水稻的传播历程,也可能是永州最早商人的发展道路。

  所以,永州元文化尽管产生与发展都深处崇山曲水之间,但价值取向上却呈现出鲜明的双重性:既是向内的,也是向外的。从元文化上看,这是永州文化基因中最可宝贵的财富,更是最可传承的伟大智慧与精神。如果没有向内发展的自主性、积极性与智慧,就不可能去寻找新的生存之路;如果没有向外突围的思想追求,也不可能去寻找自然水稻的优势,而创造出人类第一棵人工水稻。可以说,人类正因为有了第一棵人工水稻,从而进入了新的生存智慧、生存文明发展阶段。

  我曾经专程来到玉蟾岩前,那个简陋并不广阔的岩洞见证了人类早期文明的珍贵足迹。我想,在遥远的过去,洞前一定是一片广大的水稻田,先民们在这里耕种、收获、生活,开辟了人类早期的水稻文明。回望现实的原野,玉蟾岩前已经是一片庄稼之地。不远处就是现代人居之所,还有热闹的乡村小镇。古今比较,我想到的是,这一切也可能说明了一个重要的史实:永州之野虽处五岭深处,以人工水稻为核心,许多古老、神秘的人类活动却发生在这里,并深刻地影响了人类发展的进程,以致今天许多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仍然鲜活地活跃在人们的生活之中。这或许是在告诉人们,永州之野很可能在遥远的上古时代,就是一个重要的人类文明的中心,也可能是人类祖先最早居住、活动和开发的文明发祥之地。

  面对玉蟾岩,我想到的一个人类话题是:有了水稻,也就有了更好生活的基础与条件;有了水稻,也就有了创造更伟大文明的物质基础与精神动力!

  第三站:舜帝的道德背影——舜帝文化的本质是向内的道德完善与兼济天下的追求和行动

  舜帝文化作为永州元文化中一个核心基因,是一种社会共识,也是一种源远流长的道德规范与现代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人文力量。而且,舜帝文化的价值与影响力早已超越永州元文化范畴,成为中华民族精神情操的核心价值。

  据史料记载,舜帝大约生于公元前2184年,殁于公元前2084 年,是中华三皇五帝之一。《孟子》上说:“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后来,舜成为四部落联盟首领,以受尧的“禅让”而称帝于天下。相传舜的家世寒微,虽是帝颛项的后裔,但五世为庶人,处于社会下层。舜的父亲是个盲人,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舜的父亲续娶后,继母生下一个弟弟。舜生活在“父顽、母嚣、象傲”的家庭环境里,但舜对父母不失子之道,十分孝顺,与弟弟十分友善,没有丝毫懈怠。舜的身世如此不幸,却能表现出非凡的品德,成为舜帝文化重要的成长基础。

  舜帝与永州的关系,从史料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的是,《史记》上说,舜帝“古舜帝南巡,驻跸红云山,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山海经》上说:“湘水出,舜葬东南陬。”屈原所留下的《湘夫人》等千古绝唱,就与舜帝“二妃寻夫”的传说密切相连。同时我们还看到,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到洞庭湖望祭舜帝,718年唐玄宗委派张九龄遣祭舜帝,足以证明舜帝在南方的功德与影响。

  舜帝在永州之野的众多传说,让我们看到了舜帝更多的道德行为与道德形象。一个传说中说,当年舜帝南巡来到永州之野,去山上采过山药,品尝过其苦甜;去河边看过山洪,感慨过江河的汹涌澎湃;去田野传授过耕种,收割庄稼。他常常是披星戴月,在山林里度过一宿又一宿;他一路奔波,感染过山林的毒气;他在山民家里疗过伤,四处访问过百姓疾苦等等。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奶奶经常说到舜帝的故事。她说,东安县大庙口的舜皇山就与舜皇有关。舜皇身份高贵,却一生勤勉,夙夜在公,晚年“禅让”帝位后,依然心忧天下,专程远赴他最牵挂的南方地区巡视狩猎。一年夏天,他不辞辛劳,翻山越岭,来到了湖南南部一片高山崇岭之中。舜皇决定在此暂居下来。他有感于山民生活陋习,寓教于乐,教化乡俗民风,而且向山民布施了十大生活宝物。从此,一望无际的莽荒山野渐渐改造成为五谷丰登的人间福地。后来舜皇听说,东去100公里外的九嶷山上有九条恶龙,经常到湘江里戏水玩乐,导致洪水暴涨,庄稼被毁,房屋被冲塌,老百姓叫苦不迭。舜皇决定前往九嶷山,为民除害。舜皇日夜兼程,终因劳累过度,不幸病逝在奔波的山路上。

  我一直在思考的一个核心问题是,舜帝给永州元文化到底留下了什么?舜帝的道德情怀与道德坚守,是一种明显的向内用功的方向与选择、行动与价值。而且,道德本身的价值就是典型的向内用功,通过自律、自强实现自己的人格追求与人生目标。特别是这种道德追求与道德自律目的,不是仅仅面对自我完善、自我实现、自我满足的时候,把最深刻的关怀指向广泛的社会价值时,也就预示了一种向外奋发、拓展的人类精神了。舜帝用道德开启人间真情,用智慧开启民众现实生活,而且没有满足在这种道德自我圆满上,不遗余力地发挥自己的道德力量去消除人间的疾苦等,完成了从向内用功与向外奋发的整合与突破。这种统一人格及其文化意义,才是舜帝留给永州大地的元文化智慧与精神。

  所以至今,永州仍有许多舜庙,甚至还有舜帝庙村,舜帝陵也在永州宁远县境内崇山峻岭之间的九嶷山。东安还有一座舜皇山,这是中国唯一一座以皇帝命名的山。从整体上说,舜帝是一个积极向上、向善用功的人。他禅让帝位,用人任贤任能,其实就是鼓励向内用功。一个人力求有益于社会的进步与发展,必先端正自己的品性,焕发自己的能力与作用。正因为如此,永州之野关于舜帝的神话传说,重要的内容都突出了两大主题:一是舜帝的道德文化,二是舜帝的功德文化。我认为,舜帝文化既是永州元文化的重要最初始的组成部分,也寄托了永州元文化的核心追求与品格。从这个意义说,作为中华民族的共同始祖、中华道德的创始人之一、华夏文明的重要奠基人,舜帝文化中的永州元文化价值,从向内用功与向外奋发的整合与突破,把永州元文化的重要文脉带入了中华文明的伟大史册之中。永州元文化也因此成为打开中华文明宝库的一把金钥匙!

  第四站:底色——寻求女性世界的情感交流与女权意识的自觉表达

  作为世界上唯一的女人创造并运用、传承的文字,尽管出现的年代至今仍无定论,或许永无定论,也不论出现于远古的秦朝、唐代、宋代,还是明清时代,这种重要的永州元文化现象却是独一无二的元文化经典。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自古至今仍然在永州大山深处的女性中流传的文字,有其重要的人类学、文字学、社会学、女性学等学科价值,更重要的是体现了永州元文化中女性社会、思想、文化的追求与价值。

  从今天的研究成果上看,女书作品几乎都书写在用于婚嫁礼物的布面、扇面、布帕、纸片之上,内容包括喜庆、祭祀、教育、娱乐、记事以及一些重要的古典神话、传说、歌谣,甚至谜语等。我觉得,这还只是女书文化的表面现象,并不是本质与最深邃的价值表达。这种人类历史上的一种绝无仅有的女性文字现象、文化现象,既反映了中华文化的创造性、多样性与丰富性,更反映出了作为永州元文化重要标志的女书文化,从一个生活与文化侧面表达出了永州历史上女性思想与文化突围、发展的伟大智慧和品格。

  面对强大的男权社会与排斥女性读书认字的“男书”(女书传承中对女书以外文字、书籍的统称)世界,智慧而勇敢的永州历史上的大山深处的女性,并没有采取直面抗争的方式与旧思想、旧道德分庭抗礼、寻求解放的道路,而是通过向内用力,用内敛的精神焕发女性的智慧与才能,发明创造了一种只在女性之间交流与传播的交流、通信工具——女书。她们通过女书这种女性的方式,既实现了表达内心世界的愿望,也达到了与男性社会的和解与融洽,哪怕长期以来男性社会无视这种女书的存在与发展,却成就了她们的文字世界、情感世界与文化世界。

  在尊重和遵循现实社会秩序与文化方式的基础上,女书的诞生与发展深刻地展现出了永州历史上这些女性的精神品格:一是面对男书世界而自认命运,二是没有消沉而自我沉沦,三是寻求突围的新路。她们向内用力,不是怨天忧人,而是寻找自我发展的通道,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困惑自己的问题,进而实现自己所追求的目标,同时更智慧地向外奋发,向男性世界宣示自己的存在与价值,创造了中国女性在世界文字史、文化史上最璀灿耀眼的荣光。

  我甚至想,是不是偏处大山一隅的自然、地理环境与瑶族相对自由的生活氛围,为女书的产生创造了比较宽松的社会条件。尽管如此,任何自然、社会条件的局限,只会是事物发展或阻碍的客观因素,任何时候主观的自主、积极与奋发,才是创造与发展的真正力量,乃至最根本的决定的力量。女书的出现与发展正是这种主客观因素的结合、超越与实现。而且,这才是最重要的、最本质的文化力量与文化成就。任何时候,人都是社会创造与发展的最本质的依靠。女书流传至今,虽然更多的已是在高龄女性之间流传,却也不能掩盖其伟大的人性光辉与文化成就。毫不夸张地说,女书是女性命运的自救与解放,更是对女性自由的追求与释放。从各种传说与有限的史料上看,从来没有人要求她们去认字,甚至没有给予她们认字的权利,更没有人要求她们去创造属于女性的文字,也不知道她们出于什么样的最初思考,用了什么方式、用了多少年才创造出了女书文字,并且用来记录女性的生活、劳动、情感,传播她们对世界的认识、理解与憧憬。

  所以我认为,女书这一伟大的永州元文化经典,出于伟大的永州历史上的女性,而且瑶族女性之心、之手,更显示出了其伟大的创造意义与人文价值。所以,面对伟大的女书文字与女书文化,我们如果只是看到了其表面上文化的价值,而没有看到凝聚在文字之中的女性寻求内心的自由表达与外在发展上的突破价值,就根本没有理解女书,也远远没有认识到活跃在女书之中的女性的智慧、才能与精神、品格。

  第五站:永州摩崖石刻文化——永州摩崖石刻的繁荣所反映的正是一种由内向用功与向外表达的文化突围与呈现

  据目前的研究表明,永州摩崖石刻创兴于唐代诗人元结之手,后经宋元明清民国,绵延不绝,迄今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就有阳华岩、朝阳岩、浯溪、月岩、澹岩、玉管岩、月陂亭等7处。据张京华教授研究认为,永州的摩崖石刻,由点而线,由线而面,成体系存在,总量名列全国前茅,总量近2000通,其中唐代石刻占湖南省的50%至56%;宋代石刻占全省的65%至66%。永州摩崖石刻的起因复杂、特点也很多,我认为其中一个重要的文化特点则是一种由内向外表达的突围与呈现。

  大家都非常重视永州浯溪碑林中元结撰文、颜真卿书的《大唐中兴颂》石刻,浯溪清绝的山光岚气并称为“三绝”。这自然正确。但仅仅看到这一些又是不够的。我觉得,《大唐中兴颂》石刻表达的是一种向内表达与向外呈现的思想统一体。元结、颜真卿都亲身经历了安史之乱,还曾经领军平定叛乱,理所当然地对平定战乱而欢欣鼓舞。从碑文后所的署“上元二年(761年)秋八月撰,大历六年(771年)夏六月刻”来看,从元结撰文、颜真卿书写到刻碑,已经过去了整整10年光阴。至少可以看到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是元结撰文时慷慨激昂,摩崖石刻时已经平静下来了;二是内心里那种高简古雅、雅颂之意、义正辞严、忠肝义胆的人生志气,依然没有改变;三是通过撰文、书写、石刻等方式表达向外的期待鲜明可见。特别是摩崖石刻流传久远,更有告之皓月长空、留与世人的评说的自信与期待。否则,他们可以写,可以传,又何必要摩崖石刻?摩崖石刻并不是藏之名山,以待时日,而是立足当前,流芳百世。正如有评论所说的:“品读《大唐中兴颂》,我们能真切地感受到它所涉及到的人文风光、文学、艺术和曾经的历史风云。”这个摩崖石刻显然兑现了元结、颜真卿的追求与期待。所以,自唐代元结以降,1200多年来历代文人名士在永州之野留下了大量诗文墨宝与摩崖石刻,既构建了一个内容丰富的书法与文学宝库,更构建了一座由向内求索、向外表达的文化方式与生活道路。

  而且,永州摩崖石刻之多,在全国其他地方都少见。这是一种文化现象,是永州元文化最瑰丽的构成部分。而我所思考的是,永州摩崖石刻所蕴藏的由内向外表达的突围与呈现的生活方式、文化方式、思维方式对永州文化以及文化心理、文化态度、文化追求的方向所产生的深刻影响。然而,这一点却又是我们可能长期被忽视了一种永州元文化智慧与精神。

  第六站:“草圣”怀素的意蕴——怀素的草书体现了一种向内用力与向外发展的文化心理和文化精神

  永州文化史上著名的怀素和尚,既是一个伟大的书法家,中国文化史上伟大的书法瑰宝,更是一个伟大的智慧与精神存在。在他的身上,特别是在他的书法成就上,鲜明地体现出了一种向内用力与向外发展的个性突围的智慧与追求。

  怀素(737-799年)是今天的零陵人,生活在遥远的唐代。他在十岁时“忽发出家之意”,便决意出家。对此,他在《自叙帖》中说:“幼而事佛,经禅文暇,颇喜笔翰。”由于贫穷,买不起纸张,只好在寺院的墙壁上、衣服上、器皿上,芭蕉叶上写。据说他在寺院附近种植了一万多株的芭蕉树。芭蕉长大后,他摘下芭蕉叶,铺在桌上,临帖挥毫;老芭蕉叶剥光了,小叶又舍不得摘,他便带了笔墨,站在芭蕉树前,对着鲜叶书写。由此可见他内心的强大与坚韧。 22岁时,开始出游,他从零陵出发,先后到过经衡阳、潭州(今湖南长沙)、岳州(今湖南岳阳)、广州、长安、洛阳等地,拜访了李白、杜甫、苏涣、张谓、颜真卿、陆羽等社会名流,先后得到了李白《草书歌行》、颜真卿的《怀素上人草书歌序》、陆羽的《僧怀素传》诗文及书帖等。779年怀素回到零陵后,完成了著名的《小草千字文》。

  怀素的一生既是狂僧,又是醉鬼,更是伟大的书法家。正如他在《食鱼帖》中所说的:“老僧在长沙食鱼,及来长安城中,多食肉,又为常流所笑,深为不便。”他曾定居雁荡山潜心佛法与书法,抄撰的佛经《四十二章经》草书名帖,磅礴而秀逸,奔放而遒丽,被誉为神采与气韵契合了雁荡山的奇峰异水。难怪颜真卿将自己的书法艺术传授给了这个才情不羁的怀素和尚,并为怀素写下了《怀素上人草书歌序》,推许怀素为一代“草圣”。然而,我的问题是,怀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呢?他如何让一个出家修佛之人出入僧俗两界的呢?这需要怎样的一种内向与向外的智慧与精神的契合与统一啊!人生既能如此,能不在书法艺术中达成“天人合一”吗?

  面对怀素的“狂草”,我总是在想,怀素以篆书入笔,藏锋内转,瘦硬圆通,用笔迅疾,气势宏大;虽然狂放,但书法严谨,结字简练;走笔疾速,奔放流畅,一气呵成,却能于通篇飞草之中,极少失误。每当饮酒兴起之际,常常不分墙壁、衣物、器皿,任意运笔挥写,自然天成。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狂僧不为酒,狂笔自通天”,志在“狂草”的心境与书境之统一。书法必然要向内求功,草书的法度更需要宁静致远,然而怀素却以一种极端外化的、奔放的性情挥洒笔意,得到的却是“草圣”的千古盛名。也就是说,怀素在僧俗两界之间找到了内心与行为的平衡,同时在书法的宁静与奔放中实现了向内与向外的协同和统一,否则怀素也就不是我们今天看到了“狂草”书僧,人间“草圣”了。

  这种人生法度,给永州元文化留下了什么精神内核呢?对永州文化发展带来了什么价值与深远的影响呢?过去没有怎样思考过,我认为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问题。理解了这个问题,对认识和把握永州文化史特别是文化心理具有重要的穿透力量,也提供了重要的人生与文化参照。

  第七站:柳宗元与周敦颐的价值——柳宗元诗文与周敦颐哲学的向内寻思与向外表达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柳宗元的诗文与周敦颐的哲学都是永州元文化中的重要存在与价值构成。

  柳宗元出生于773年,唐代时的河东(现在山西芮城、运城一带)人,唐代文学家、哲学家、散文家和思想家。805年(永贞元年),柳宗元参与永贞革新,革新180多天后,宣告失败。同年9月,柳宗元被贬为邵州刺史,11月,在赴任途中,柳宗元被加贬为永州司马,居住于龙兴寺。直到815年离开永州,柳宗元在生活在永州的10年。在这10年里,柳宗元游历永州山水,结交当地士子和闲人,潜心钻研哲学、政治、历史、文学等,写下了《永州八记》等317篇诗文。柳宗元的文集《柳河东全集》总共540多篇,足见永州10年在他人生中的地位与价值。

  放下这些常识性的生平叙说,我的问题是,柳宗元在永州的10年,正是他向内用功的10年。他从中国特别是永州哲学、政治、历史中看到了需要重新认识、把握的东西,永州也给了他一段相对轻闲的生活时光。如果说,他在政治上参与永贞革新是他向外奋发的一种为理想、目标而付出的努力,那么永贞革新的失败则把他推向了政治失败的深渊。他离开长安,来到偏处南国山区的永州之野,也使他放下向外奋发的激情,回到了向内用功的政治与生活立场。为此,他在10年间游历了永州古城周围的山山水水。只要能够触动他的情怀、令他思索的山水、名胜、人物乃至动物感触、季节变化等,他都动笔记录,留下了众多千古绝唱,比如《永州八记》等,几乎都是向内用功的真切写照。在这些作品中,柳宗元无论是抒写周围的美好景物,还是描写自己的幽静心境,都是逼迫自己在内心深处经受与消解极度的苦闷、表达自己的精神追求。尽管如此,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完全封闭自己,依然关注着周围的现实人生,深切地写下了《捕蛇者说》等积极向外表达关心民众疾苦、不忘政治审视的传世之作。我们是否可以说,柳宗元正是通过诗文的抒写,让自己向内用功与向外奋发实现了整合与突围,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与外在表达上达至了一种和解与消弥。

  作为一个在政治改革上遭受失败的政治遗臣,柳宗元的政治抱负、政治理想被深深地蕴藏在他的山水诗文、时政评论以及寓言故事之中。所以,柳宗元在被贬永州的10年,是他内心得以调适,并通过文学的方式实现了向内用功与向外奋发协同统一的10年。人的命运遭际可能无法自我把握,但人生毕竟是自己的。只有把握好人生的方向,正确处理外在境遇与自我内心的平衡,总会取得一种别样的人生。让自己不遗憾,也能把慈悲施与他人。柳宗元即是一个典型代表。

  与柳宗元的生活际遇完全不同的周敦颐则是一个政治上成功,哲学上也大有建树的哲学思想大家。周敦颐出生于1017年,北宋道州营道楼田堡(今永州道县)人,世称濂溪先生。他一生多地为官,在政治上倾向改革、明慎用刑。在哲学上,他所提出的无极、太极、阴阳、五行、动静、主静、至诚、无欲、顺化等理学基本概念,构成了理学范畴体系中的重要内容,成为宋明理学的开山祖师。不过,我思考的重点不在周敦颐的理学成就及其影响,而是他在《爱莲说》和《太极图说》中所表达出来的向内用功与向外奋发相统一,并实现整合与突围的思想特征与人生选择。

  在《爱莲说》中,周敦颐认为,菊,是花中的隐士;牡丹,花之富贵者;莲,才是花中的君子。他用三种花分别暗喻了三种人生的价值追求。长期以来,许多人都认为《爱莲说》明确地体现了周敦颐的价值追求,做一个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为人正直、具有独立人格的君子。不能不说,这是一家之言。我认为,这里反映的很可能是周敦颐向往的一种向内用功的人生与社会思想。他竭力赞美“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等,已经把莲给予一种人格化塑造了。在周敦颐心里,这朵莲已经是人,不再是纯粹的自然之莲。周敦颐看重的是莲所蕴藏的向内用功、在任何环境下都坚守自我价值的定力,以及不被外界所困扰的果敢与坚毅。向内用功是周敦颐人生哲学的重要内核。

  所以在《太极图说》中,周敦颐认为,“无极”是宇宙的本原,人和万物都是由于阴阳二气和金木水火土五行相互作用构成的。同时,他把五行统一于阴阳,阴阳统一于太极。这只是一种哲学归纳与提升。重要的是,他接下来极其推崇的是人的价值和作用。他明确阐述道:“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同时,又特别突出了圣人的价值和作用说:“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周敦颐如此推崇人尤其是圣人的价值与作用,一个重要的指向是人能够像莲一样向内用功,圣人不仅能够向内用功,更能够在向内用功的同时,实现与向外奋发的统一,达成人的最高价值与作用。在中国文化中,天地人三才,人与天地并列,人的地位是很高的,而且人能够参与到天地之运作之中。人被周敦颐提到如此重要的价值与地位,既是向中国元文化的确认与回归,也是对永州元文化的创造与贡献。

  所以说,周敦颐的《太极图说》具有两个重大的价值:一是在中国思想史上第一次系统、完整地论述宇宙发生、发展的根源;二是把人提高到了与“无极”同样的地位,而且突出了圣人的价值与作用,其本质是肯定了圣人成圣之根本,即圣人能够把向内用功与向外奋发统一起来,实现整合与突围,最后达成调适与和解,实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目标与社会价值。

  当然,柳宗元诗文与周敦颐哲学的价值是多方面的,但是突出的向内寻思与向外表达的智慧与精神,却是他们对永州元文化的重要建树与贡献。我想,他们的这种诗文、哲学建树与贡献,一直活跃在永州文化之中,成为永州之野人生哲学与社会思想的重要一脉和价值取向上的重要参考方向。著名的中国工笔画家海天先生的思想追求、艺术技法及其独特的表现方式就是对这种元文化精神的最典型的现代转型与表达。

  第八站:餐饮文化的内在品性——永州美食与饮酒方式上的向内表达与向外拓展的整合与突围

  餐饮是一切文化之源,因为餐饮与生命相连,维系着人的生存与发展。所以,一个地方的餐饮特点既体现了当地经济、社会、生活、习俗等面貌,也体现了当地人们的思想、文化、理念与观点,乃至人们的处世哲学及其表达方式。永州餐饮文化恰恰从正向体现了人们的这种生活方式、文化特征与思想追求。

  或许是永州大山大水的自然之境孕育了高度发达的农耕文明,永州餐饮文化明显地表现出山水风貌、农耕特色、人文内蕴。比如零陵莲蓬肉、翠竹粉蒸鱼、野蕨糍、瑶家竹筒饭、瑶家大苋焖豆腐、江华腊肉、酿竹笋、祁阳米粉、永州水晶巷酱板鸭、祁阳墨鱼豆腐丝、江永桃川无骨板鸭、荷叶粉蒸肉、宁远血鹅、道州扎肉、蓝山粑粑油茶、宁远肉馅豆腐、瑶寨高山小鱼干等,呈现出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所有的食材都取自永州之野丰富多样的植物、动物,既有山里、土里的山珍,也有水里的水味,还有空中飞的飞味等。

  如果具体到各地的名菜美食,永州餐饮文化特色就更加鲜明。比如盘王腊肉,相传是瑶族祖先盘王创制而得名。每年农历十月十六,是纪念盘王生日的“盘王节”。江华瑶山的瑶族同胞,在祭祀远祖时少不了这道精制的腊肉贡品。比如东安鸡,追求肉质鲜嫩,酸、麻、辣三味的混合,恰到好处,让人百吃不厌。比如瑶家十八酿,就有水豆腐酿、辣椒酿、苦瓜酿、螺丝酿、米豆腐酿等,原料不同,极具瑶家民族风味。比如祁阳笔鱼,食材取自祁阳县境内浯溪水中,入锅煎焖而成的笔鱼,香辣咸鲜,味香诱人,是当地的一道传统名菜。

  对此,我们至少可以看到了三个方面的文化特点:一是永州餐饮文化追求的是一种自给自足的餐饮取材方式,表现出来的思维方式即是从生活周围的山水取得食物,而不是眼睛向外,寻找其他可供食用的资源;二是烹饪方式追求的是一种纯天然的技巧,一般都是强调清水煮、清水蒸,保留自然的风味,即使加以辅料,也不过重加味,冲竞天然的山水味、风土味;三是不同美食呈现出丰富的民间性、民族性、习俗性,即使给美食取名也充分显示了地方性、独特性、多样性。五里不同天,十里不同味,正是永州餐饮文化的突出风韵。比如永州的山水是养鸭的理想之所,养鸭是永州乡村的美丽风景。而一盘永州血鸭,在不同地方就不可能是同一种味道。新田血鸭强调血色,宁远血鸭加花生,道县血鸭加黄豆,东安血鸭加茄子等,不一而足。我想,这种多样性、丰富性来自地方的特色出产、个性的品味,也是永州元文化中向内用功、自我肯定的一种表达方式。用一句来概括则是,我的山水拥有最好的出产,我能够烹饪最有特色的美食,我用自制的美食招待我们最尊贵的朋友与客人,我们付出了真诚与心意,收获了美好与甜蜜。

  永州餐饮文化特色在菜品之上的内在与外向的表达,则是永州各地出产的特色酒与用这种酒招待朋友与客人的方式上。一般都是利用当地出产的最好的大米,用传统的方法精心酿制的米酒。比如蓝山黑糊酒,就是用蓝山当地出产的优质糯米和水为原料酿制而成,酒液浓香,醇厚甘美,饮后余味无穷。比如东安米酒,也是用东安出产的上等纯天然糯米,用自制的配方酿制的地方土酒,总是给人一种山水味、泥土味、人情味。当然,只是停留在这种地方酿酒方法上,与其他地方文化在本质上就是相通的,永州餐饮文化所具有的文化特色突出表现在用酒招待朋友与客人上。我一直认为,永州这种酒文化蕴藏着深厚的元文化色彩,只是我们常常没有往深处思考而已。

  遥想远古时代,群山环绕,出行不便,即使是亲朋好友,也是一年难见几回。既然如此,一旦相聚,自然美食齐全,杯盘交错了。用自家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既让客人满意,也让自己心安,来日好见亲朋好友。这种让自己心安理得,本质上就是向内用功,即使自己不胜酒力,也会努力而为,弄得昏天晕地,也在所不惜;相对让客人满意,则是生活中的向外奋发,既保持自己善待客人的礼数,也让客人看好自己的生活状态,保持一种令人尊重的底气与力量。这种自我肯定、自我认同、自我圆满的思想方式与处世方式,一直是永州山水人家的一种重要礼节与发展信心。所以,在永州元文化中,酒已经不是纯粹的酒,而是一种文化,一种代表内心情感与生活方式的外在形式与思想表征了。

  我的记忆里一直珍藏着20多年前在江华瑶家的一次晚餐情景。主人用瑶家山里、水里、土里、空中的自然出产,精心做出一桌瑶家菜,捧出的瑶家自酿酒,营造出了典型的瑶家风味。尤其让我记忆犹新的是,那挂在瑶家灶台前的腊肉,可能是日积月累的原因,一层厚厚的烟尘把腊肉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点儿腊肉的样子。可是从灶台前取下来,放在热水浸泡之后,用刀子轻轻一刮,烟尘脱落之后,晶亮透明的腊肉,立刻散发出纯正的肉香。那种纯粹的、鲜亮的肉香是我以前在别处从未看到过的美味。当时,我就被惊震了!这不仅仅是一桌瑶家菜肴,分明是一桌浓郁的瑶家情义啊!一种表达瑶家内求尽心、外求满意的生活方式!等到菜品土酒上桌,主人开口就说:“都是瑶家的土菜土酒,我先喝三大怀!”话音一落,咕咕咕,三杯大酒喝下去了。然后,又说:“我给每一位客人先敬三杯!我先喝干!”一圈下来,二三十杯土酒下去,他却像一点酒都没有喝下一样,满脸的微笑。我的酒力不深,自然不敢应对。只是等到一餐酒席下来,一桌客人心怀感激,主人早已经晕晕然,说话的语调也有些变奏的味儿了,但表达欠意的语言仍然那么清脆而清晰!

  我是土生土长的永州人,面对这种酒文化,我一直在思考,永州餐饮文化具有怎样的文化意义呢?我至少看到了三个方面的特点:一是永州餐饮文化体现了永州发达的农耕文明传统,农耕餐饮特色一直保留在日常生活之中,特别集中体现在精品餐饮方式与方法之中,来之山水,体现山水,一直是永州餐饮文化的突出风味;二是永州餐饮文化具有鲜明内在品性,在美食上向内表达,在饮酒方式上向外拓展,通过在餐桌上的整合与突围,表达出来的是一种地方色彩相对突出的生活态度、人生感慨与文化情怀;三是永州餐饮文化具有鲜明的自我强迫性,同时也具有相对明显的强迫性,用一种真诚与情义,让你通过餐饮获得一种尊重感与满足感,同时也使人感到一种担心甚至害怕,毕竟美食可以多吃,酒喝多了,可能有害于身心。显然,这一切也是永州餐饮文化所要面对的整合与突围的问题,即使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也需要通过一定的方法实现突围与改进。

  当然,随着现代生活方式的发展,永州餐饮文化正在发生深刻的改变,但是作为永州元文化的菜品特色与饮酒特色自然会永远保留、发扬下去。只是在现代文明影响之下,坚持有所改善、有所发展、有所进步,尤其是要通过一定的方式把传统餐饮文化与现代餐饮文化有机结合起来,则既是一个方向,也是一个广阔的前景!

  第九站:我们的原动力——任何时候,我们向内用功与向外奋发需要同时整合和突围

  天朗气清的早晨,我都会从古老的四合院来到现代化的东长安大街南北两侧漫步。迎着东边绚丽的日出,看到美丽的霞光洒落在奔流的车辆上,树下的行人也是那么平和悠闲。长安街上,车流如河,却没有一声鸣笛声,一派井然有序的整洁与祥和。透过碧绿的海棠树,我仿佛看到长安大街连接着故乡的永州大道,金水河连接着潇湘水,而永州元文化早已融入中华文明,成为了我们继往开来、奋发图强的重要文化底蕴与人文力量。

  阳光普照,我想到的是却一个更宏大的叙事。文化是人类物质创造与精神创造的一种积淀与传世,更是一个民族、一方山水一方人的智慧标志与发展的底蕴。当然,元文化也有其时代局限性、主体情感性、客观有限性等,对此必须警惕。所以,尊重文化,特别是尊重元文化,在任何时候都是非常重要的方向与义务。元文化需要创造性转化,并与新兴文化形成新的文化优势,推动现代经济社会向前发展。所以说,元文化都会以自己的方式奠基了现代文明的来路,也激励着当代人的奋斗热情。任何当代追求可以反射到以往的文化上,也能够看到对以往文化的扬弃与传承,那才是正途,也才会有此正途!所以,我们脚下的土地及其文化既是前行的基础,也是不懈努力的重要的原动力。具体到永州元文化所蕴藏的智慧与品格,需要得到从整体的辨识、确认与焕发,向内用功与向外奋发需要同时整合与突围,此外的任何偏向与不足都必须警惕。如果单一地向内用功,虽然能够焕发出不同的、坚毅的创造力,也可能有所成就,但也会因此容易陷入自我奋斗、自我满足、自我封闭、自我孤立的状态,不足为训;如果单一地向外奋发,也可能发挥重要的影响力,产生重要的扩张效果,也可能陷入唯我独尊、自视高大,甚至沦入自我认同、不可一世的状态,都是不可取的价值方向与取向。比较好的道路则是让向内用功与向外奋发同时整合与突围,既重“内”也重“外”,在一种不断升级的平衡中寻求更好的发展状态与效果。这种整合与突围,就是一种变的过程,本质上与《易经》中讲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的思想是相通、相接的。这种求变、求发展的方向与取向既是人生道路,也是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重要取向。而这一切只有放到长历史、长文明之中,才可能看得更清楚、更震撼、更自觉,也才可能更好地体味与传承。

  透过皇城根下的红墙碧瓦,我突然想到的是,故乡永州的高山曲水在自然价值与自然智慧上是否促成了永州元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呢?永州地处五岭山区的越城岭—四明山系、都庞岭—阳明山系和萌渚岭—九嶷山系之中,三面环山、东北方向是一个巨大的马蹄形盆地。境内地貌复杂多样,小河溪涧纵横交错,山岗盆地相间分布。这种超半包围的地形特点,对长期居住、生活于此的人们据于内心的束缚,同时向内用功的性格选择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从南向北贯穿而来的潇水和从西南而来的湘江在零陵区萍岛汇聚,向北而去的大湘江水,既是自古以来的出入山区的货物与人员所需要的航运主道,也成为人们联系外界的重要出口和生活的重要通道。从文化心理上看,正是环绕其间的重重大山成为永州先人向内用功的重要指引与力量,绵延的潇水与湘江则给予他们向外奋发的智慧启迪与路径选择。所以,崇山峻岭既是永州的束缚,也是永州文化性格的重要原因。古人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对永州自然山水与人文性格的概括与写照。

  需要说明的是,我的心中有个太阳,也有一个月亮。面对浩瀚的宇宙与万物世界,有太阳、有月亮才是一个完整的、完美的时空。在太阳、月亮之下生活,才可能创造和拥有美好的人间生活。而且,这才可能是真正的、富有文化意义与价值的人间生活。面对永州元文化,我的这些追溯与思考纯粹是我个性化的探讨与追问,目的是希望从一个相对独特而创新的角度与侧面,回望故乡的山水、风物与人文,从中寻觅与发现向善、向上、向前走所需要的召唤与动力。回望过去的目的,是有利于更好地发展今天。我的主观意向是善良的,也是开放,期待的效果也是健康与美好的。可以说,这也是我自己力求向内用力与向外奋发相统一的一种哲学思考与外化方式。当然,我心本善,也努力了,却没有摘取几个香甜果子的梦想。如果有那么一点儿益于故乡发展的思考与发展,也是一种给予我眺望故乡的慰藉与心安了。

  长安大街通向无限的远方,那正是中华民族无限美好的前景;潇湘水所孕育的永州元文化,正连接着永州灿烂的过去、奋斗的今天与美好的明天。遥望南方的永州,山水依稀,我却真诚感到,此生有幸修为永州人。所以在此,我想到的结语只会是这样的:回望永州元文化,正所谓天下文明特别是中华文明,历史悠久,辉煌灿烂,最为浓墨重彩的那一笔之中,一定看得到永州文脉所闪烁的绚丽而激励人心的光芒!孔子在《论语》中说:“尽美矣,又尽善也!”我想,这不正是面对中华文明所蕴藏的智慧、精神、艺术、品格而表达的热爱与赞美吗?我的回答是:永州就是一部元文化之书、一部生活与艺术文化之书、一部思想文化之书!追求尽美又尽善的发展则需要我们不断地努力与奋发。永州的今天在发展,明天会更好!唐宜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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